撰文 / 杨俏
编辑 / 杨洁
在国内，女性的“HPV疫苗焦虑”或许可以得到缓解了。
近日，陕西省西安市多地启动了四价和九价HPV疫苗的预约，这一话题迅速冲上了热搜。在此之前，海口、唐山等地卫健委已先后宣布，将在4月起免费为适龄女性接种HPV疫苗。自从2020年以来，国内多地已陆续开展或宣布即将开展HPV疫苗免费接种工作。
一段时间以来，国内部分年轻女性们相继陷入“HPV疫苗焦虑”之中。尤其是九价HPV疫苗，长期以来只有跨国医药巨头默沙东一家生产商，排上一整年的队也预约不上早已是常态。甚至有不少人开始求助所谓的“疫苗中介”加价代抢，但仍是“一针难求”。
（图源：视觉中国）
旺盛的市场需求推动下，HPV疫苗赛道持续升温。3月31日，瑞科生物正式登陆港交所，上市首日逆势收涨1.81%，当日总市值超过121亿港元。其核心产品重组HPV九价疫苗REC603已处于III期临床试验阶段，有望成为首款获批上市的国产HPV九价疫苗。
3月24日，沃森生物旗下的二价HPV疫苗获批上市，成为国内第二家能够生产二价HPV疫苗的本土企业。在此之前，万泰生物的二价HPV疫苗于2009年获批上市，在2021年末已占据了65%的国内市场份额。
国产HPV疫苗对默沙东等医药巨头形成了“围攻”之势。它们在未来，能实现国内女性的“HPV疫苗自由”吗？
海南博鳌医疗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邓之东对《财经天下》周刊表示，疫苗研发需要巨量的资金、人员和时间的投入，HPV疫苗产业发展也需要资本的注入，在研发、生产、销售、流通等环节进行助力。从现有已上市的HPV疫苗的研发历史来看，一款HPV疫苗从I期临床试验到产品最终上市，通常需要近10年时间。国产九价HPV疫苗的真正大规模上市，或许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谁在制造HPV疫苗焦虑？
在今年的3月8日妇女节当天，南京理工大学引进了3000人份九价HPV疫苗，面向全校女性师生（16周岁-26周岁）开放接种预约。此前一天，浙江大学也发文称，将向全体全日制女生开放500个九价HPV疫苗接种名额。这两份给女性的特殊“节日礼物”，先后冲上了微博热搜。
在小红书上，与九价HPV疫苗相关的笔记已经超过了32万篇。微博上，“打九价”相关的话题也不断被炒热……能打上疫苗、成功“上岸”成为无数年轻女孩的愿望。而九价HPV疫苗自从问世以来，却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可谓“一苗难求”。
这也导致HPV疫苗焦虑，在女性的朋友圈和社交媒体中蔓延开来。
家在河北石家庄的25岁研究生吴三金，已经陷入“HPV疫苗焦虑”三年了。之前，她所在的一线城市可谓“一苗难求”。因为年龄不小了，加上得知疫苗供应数量有限，她非常担忧自己在适龄期间无法打上九价HPV疫苗。当她得知家乡石家庄也可以预约时，从2019年起，她就开始通过小程序每天“抢”疫苗预约。
第一次预约成功后，吴三金带着妹妹早上不到6点就出发前往当地防疫站。但她等到了后才发现，清晨防疫站等着接种的人群就排成了长龙，她前面的队伍已经足足有10米长了。“当时有一名医生用纸条写了号，挨个人发，发到一定数量就停了。”吴三金回忆说:"后面排队的人如果没有拿到号，也是白来一趟。"
打完第一针后，吴三金加入了一个由防疫站人员组建的“宫颈癌保护计划”微信群，她所在的是第五个微信群了，但群里的500人上限很快就满员。群里的工作人员会定时通知疫苗放号的时间，直到现在，每天还都会有人在群里询问情况。
由于针源紧张以及疫情的原因，三针疫苗，吴三金花了两年时间，终于在26岁前打完，成了朋友圈里“幸运”的一位。她在不断通知身边的朋友，劝大家抓紧时间，好在26岁之前尽快打完疫苗。
（图/受访者供图）
宫颈癌是全球女性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据瑞科生物招股书中数据，2020年，全球有60.41万例宫颈癌确诊病例，43.18万例死亡病例。中国是宫颈癌高发地，每年死于宫颈癌的人数全球排名第二，国内因宫颈癌导致死亡的人数高达5.9万人。
而大多数宫颈癌是由HPV病毒感染所致。HPV即人乳头状瘤病毒，是一种通过性传播、皮肤亲密接触后男女均可感染的病毒。有研究显示，亚洲女性70%左右的宫颈癌是由于高危型HPV16和高危型HPV18两种病毒造成。因此，人们习惯把HPV疫苗称为宫颈癌疫苗。
根据适宜接种年龄和预防范围不同，HPV疫苗可分为二价HPV疫苗、四价HPV疫苗、九价HPV疫苗三类。其中九价HPV疫苗是目前预防HPV型别范围最广的疫苗，适宜16-26岁的女性接种。
目前，九价HPV疫苗只有美国的默沙东一家企业能够生产。但默沙东的九价HPV疫苗产能还远不能够满足全球市场需求。默沙东此前曾表示过，至少到2023年，其HPV疫苗的供给才有可能跟上全球需求增长的步伐。
九价HPV疫苗的供应短缺状态、国内女性自我防护意识的提升，再加上接种疫苗有着年龄限制，都催生了“HPV疫苗焦虑”。
2016年，九价疫苗在中国香港正式上市，同时中国香港对九价疫苗接种并没有太多的年龄限制。此后的一段时间内，国内的女性消费者群体中掀起了一阵“组团”去中国香港打九价疫苗的浪潮。有统计显示，在2016年，“赴港疫苗团”的人数甚至超过了当年赴港旅游的旅行团人数。
据中国食品药品检定研究院网站生物制品批签发专栏显示，在2018年，九价HPV疫苗的批签发量为121.6万支，2019年增加到332.4万支，在2020年就达到了506.64万支。但和国内数量庞大的需求人群相比，还是远远不足。
为此，部分地区为打九价HPV疫苗也开设了“摇号预约系统”，并设置了“门槛”，只有16岁至26岁的适龄女性可以参加摇号。在深圳，九价HPV疫苗摇号系统开放当天，预约总访问量达到了360万次，一度造成系统瘫痪。
但九价HPV疫苗的中签率并不高。2020年8月，深圳市疾控中心的一期疫苗预约达到了历史号源最多的5761个名额，但申请者却超过了22万，中签率仅为2.58%。
（图源：视觉中国）
“一苗难求”之下，部分地区甚至还出现跟风抢购HPV疫苗的现象。
在二手交易平台和社交平台上，搜索“九价疫苗”，除了会获得相关的知识普及之外，有经验的用户总会找到隐晦的“代抢”，这也成为了“黄牛”党获利的渠道。
一位家住河南郑州的年轻女性告诉《财经天下》周刊，她出生于1997年，急着想在26岁之前打上一针九价HPV疫苗，但靠自己根本约不上。于是，她萌生了“找黄牛”的念头。但当地的“代抢”黄牛，中介费需要至少1000元。
四川成都的一位疫苗中介告诉《财经天下》周刊，找他代抢九价疫苗的人仍“数不胜数”，在成都的用户要交1600元中介费，北京的用户则是2000元。而且，即使预约成功，也要再排上几个月到一年的时间，用户才能打上这一针。
“代抢九价HPV疫苗”的骗局也应运而生。此前，安徽、山东等警方均提示称，有中介机构借可以代预约HPV疫苗为名，向消费者收取定金和预约费用后消失，涉案金额高达上万元。
打破焦虑进行时
弗若斯特沙利文报告显示，中国HPV疫苗的市场规模在2020年增至135亿元，预计到2030年将达到690亿元，2020年到2030年的年复合增长率为17.7%。
在长期社交媒体的宣传下，在无数人心目中，“打HPV疫苗”就默认和“打九价疫苗”划上了等号。再加上九价HPV疫苗的高价和稀缺性带来的心理效应，在国内女性消费者中，九价疫苗要比二价和四价更加受到追捧。
一位医院妇产科主任曾向《财经天下》周刊表示，二价和四价疫苗均对高危型HPV16和高危型HPV18两种致癌性病毒具有防护力，可以预防大多数的宫颈癌和癌前病变，“实际上并没有必须追求九价疫苗不可的必要性”。尤其是对国内的中低收入女性群体而言，国产低价HPV疫苗更是有着重要的意义。
2020年11月17日，世界卫生组织发布《加速消除宫颈癌全球战略》， 194个成员国共同承诺消除宫颈癌，其中也包括中国。
为了打破“HPV疫苗焦虑”，国内多省市均传出了国产免费HPV疫苗接种计划。从2020年下半年起，包括内蒙古鄂尔多斯、福建厦门、山东济南、江苏无锡等多地开始陆续推进适龄女性HPV疫苗（以二价疫苗为主）免费接种工作。其中，广东表示将为全省90%以上县区中具有广东省学籍新进入初中一年级、14周岁以下未接种过HPV疫苗的女生免费接种HPV疫苗，成为第一个宣布免费接种HPV疫苗的省份。
地方财政补贴和宣传倡导，让目标人群的接种率和HPV疫苗的普及速度进一步加快。华西证券分析师认为，当前国内HPV疫苗仍处于供需不平衡的状态，部分地方政府为国产HPV疫苗买单，会更进一步推动HPV的接种宣传普及。
（图源：视觉中国）
“九价疫苗焦虑”正在逐渐得到缓解。
在杭州工作的90后小宋从2019年起，就每天都在试图在微信上预约九价HPV疫苗。为了抢上一针，她还和自己的3个室友早上6点就起床到社区排队“抢疫苗”。
但直到2020年过了自己的26周岁生日，她也没能约上一针。现在，她已经放弃了打九价疫苗的想法，决定在杭州本地宝上预约四价或二价疫苗。
前述的疫苗中介表示，现在的国产二价和四价疫苗供给在增加，用户不需要通过他们，“只要自己上点心”就也能预约成功。
但也有分析人士认为，目前国内HPV疫苗的供需缺口仍非常大，目前国产二价HPV疫苗的“畅销”主要是承接了九价疫苗的溢出量。不少接种者还是在预约九价疫苗无果的情况下，开始转向预约二价或四价疫苗。
“HPV疫苗自由”还有多远？
国内的疫苗生产商们，也在积极入局。
在HPV疫苗领域中，由于技术门槛高、研发周期长等属性，多年来一直呈现跨国医药巨头垄断的局面。2019年之前，国内的二价HPV疫苗基本是由葛兰素史克（GSK）把控，四价和九价HPV疫苗则是默沙东独家供应。
2017年，默沙东的四价HPV疫苗在国内正式通过审批。2018年4月20日，默沙东递交了在国内上市其九价疫苗的申请，只用了8天时间，批复就公示在了国家食药监局的官网上。
当年5月，智飞生物成为了默沙东九价HPV疫苗在国内的独家代理商。该疫苗一上市，便成为了国内各地的“抢手商品”。智飞生物也因此迎来了业绩腾飞，其代理收入从2016年的718.06万元暴涨至2020年的139.55亿元，5年内增长了1942倍。
万泰生物的入局，打破了国内HPV疫苗由跨国医药巨头垄断的局面。2019年12月30日，万泰生物的二价疫苗馨可宁获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上市。根据中国食品药品检定研究院公布的批签发数据，万泰生物二价HPV疫苗2020年批签发量为246万支，远超过GSK二价HPV疫苗的69万支；在2021年其批签发量预计约达到了1000万支。
在2020年4月，万泰生物顺势登陆上交所主板，上市首日股价即大涨44%，之后更是录得了26个连续涨停。截至目前，万泰生物的股价较发行价上涨超过200倍，市值超过1600亿元。万泰生物最新财报显示，公司2021年实现营收57.5亿元，其中疫苗板块实现营收33.6亿元，贡献了超过六成收入，毛利率高达92.55%。
现在，国产二价HPV疫苗的“老二”也正式面世。3月24日，国家药监局官网显示，沃森生物旗下全资子公司玉溪泽润生物的HPV二价疫苗正式获批上市，目前国内市场获批使用的HPV疫苗增至5款。
国内的瑞科生物、康乐卫士、博唯生物等企业都在布局HPV疫苗。博唯生物的四价HPV疫苗已处于III期临床试验阶段。瑞科生物旗下已有两款二价HPV疫苗和一款九价HPV疫苗在研发中，其中二价疫苗处于I期临床试验中。
与此同时，国产九价HPV疫苗的研发也已经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之中。
根据丁香园insight数据库显示，国内九价HPV疫苗在研的企业已有5家。目前，瑞科生物的九价HPV疫苗已处于III期临床试验阶段。
万泰生物方面对《财经天下》周刊表示，用户在接种了二价HPV疫苗以后，也可以接种九价HPV疫苗，两者不存在冲突的情况。万泰生物旗下的九价HPV疫苗现在已处于III期临床试验阶段，预计将于2024年底或2025年初获批上市，成为首个国产九价HPV疫苗产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