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陈畅
编辑 | 田晏林
新年第一囤
(资料图)
继布洛芬、连花清瘟、血氧仪、抗原等新冠相关药品、用品之后，2023新年第一囤，落到了蒙脱石散身上。
2022年12月31日，网传的一张朋友圈截图向市场扔下一枚炸弹。截图内容大致是，国家开放入境以后，国外登陆的毒株XBB1.5很容易传播，这次主攻心脑血管和胃肠道，所以“有条件的请准备蒙脱石散……”
蒙脱石散的原研企业为法国药企博福-益普生，1975年正式在法国上市。1992年，蒙脱石散以“思密达”作为商品名进入中国市场，成为国内首个蒙脱石散产品。
该药品的主要用途即为止泻。一时间，“抢购蒙脱石散”的消息不径而走，“蒙脱石散”词条在2023年新年第一天登上微博热搜榜第一。它的微信指数更是在1月1日当天达到5.3亿，较前一天环比暴增了1805倍；1月2日，该指数日环比再增长73.3%，达到9.2亿。
受该消息刺激，消费者纷纷冲向药店，试图在下一轮毒株来袭前，为家里的药箱补足“火力”。据媒体报道，有杭州药店一天就卖了300多盒。
由于这轮抢购潮发酵时间短，来得过于迅猛，以致全国绝大多数药店在1月3日前就进入脱销状态。
一位北京市民告诉市界，因为听到风声较早，1月1日元旦当天的早上7点钟，他就在叮当快药下单了4盒蒙脱石散，总共消费91.6元。
（抢购的蒙脱石散订单。图源/受访者供图）
2000多公里之外的贵州，市民张先生于1月2日下午去药店购买蒙脱石散，在被店员告知没货后，连忙在美团下单。“前两单都被店家以没货为由取消了，第三次我又下单两盒，真是怀着忐忑的心情等了好久，最终拿到手，再后来我看就完全买不到了。”
其余反应慢一拍的消费者只能到处求药。1月2日晚间，有北京市民在家门口附近的药店询问一圈无果后，跑到丰台区某药店咨询，却被店员告知：“全北京你也买不到蒙脱石散了。”
“别说蒙脱石散，诺氟沙星、益生菌、妈咪爱跑了几家店都买不到。药店说元旦期间开始抢药。”江苏一位消费者说，最后他只能按照新闻提示的，腹泻会脱水，需要补充电解质水，跑去超市搬回两箱脉动。
河南濮阳，有市民在1月3日转遍五家药店、两个医院门诊都没有，最后在第六家药店才买到了一盒诺氟沙星。
不仅是线下药店，线上卖药平台也处于缺货状态。
叮当快药小程序上，蒙脱石散等相关产品均显示“补货中”；阿里健康上，只能搜到“已经卖光的”先声药业自营的“新必奇”牌蒙脱石散产品，价格为16元一盒（3gx10袋装）；京东健康上，方盛、康恩贝、泻利停品牌的蒙脱石散虽然可以下单，但要等上三天才能发货。每次刷新页面，不断出现仅剩4件、仅剩5件、仅剩2件等提示。
（从左至右：叮当、阿里、京东平台上的蒙脱石散销售情况。图源/平台截图）
多位消费者称，家中有小孩的一般都会备蒙脱石散，这是一款经典的止泻药物。
1月3日，市界以患者身份咨询湖南省临湘市人民医院消化内科医师彭泽鸿。他表示，蒙脱石散的原理是通过在肠道表面吸附病原微生物，从而改善成人及儿童的急慢性腹泻症状，保护肠道黏膜，并减少腹泻次数。
“相比起消炎作用的诺氟沙星，它更像是物理治疗，在肠道形成一种保护膜。所以它也有副作用，就是颗粒比较难排出体外，如果过量服用也可能会导致便秘。”彭泽鸿说。
海南博鳌医疗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邓之东分析认为：“很多人秉持有备无患、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每当有消息放出，不管是否经证实，就开始跟风囤药，引发囤药潮。一次次释放消息，一波波囤药热潮，一轮轮被割韭菜。”
暴涨的概念股，含“蒙”量都不高
引发这轮蒙脱石散一夜断货的消息，究竟是谁释放出来的呢？
《中国基金报》1月2日发布报道，根据网上的一份聊天记录，网传截图的作者是某厂修理共享打印机的小伙。
（图源/《中国基金报》发布的网友截图）
在该报道提供的另一张微信截图上，一个黑白泰迪熊头像的用户（与网传提醒准备蒙脱石散的用户头像一致），再次发朋友圈称，自己“啥都不知道”，“xbb1.5主攻拉肚子没有任何论文依据，我只是猜测啊，再说一遍概不负责。”
（图源/《中国基金报》发布的网友截图）
尽管这些言论现已被多方辟谣，但消费者感叹，自从有了买不到退烧药的前车之鉴，现在是“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了。
而亲眼见证过医药股多番暴涨的投资者，也预料到市场即将爆发的抢购。元旦后开市，蒙脱石散概念股全线高开。
据市界不完全统计，目前涉及蒙脱石散药物销售的上市公司，主要包括康芝药业、方盛制药、华纳药厂、先声药业、易明医药、仟源医药、康恩贝、华润双鹤、金城医药等。
截至1月3日收盘，康芝药业、仟源医药双双实现20CM涨停，方盛制药、易明医药涨停，及其它几支股票也有不同程度地跟涨。1月4日午间收盘，上述几家公司股价仍有上涨。
不过市界注意到，这些药企在过往经营中，都没有将蒙脱石散作为主力产品来销售。
医药健康信息平台米内网的数据显示，华纳药厂生产的蒙脱石散，2021年在医院端的市场占有率为36.38%，排名第一。但该产品在公司的营收占比极少，董秘称，蒙脱石散2020年销售收入为3010万元，占公司总营收比例只有3.17%。
方盛制药告诉市界，自家蒙脱石散的销售额在整体经营中占比也不大。在仟源医药的财报里，蒙脱石散被划分在儿童用药领域内，相较于公司营收占比超过10%的产品，如抗感染药和抗过敏药，二者营收都超过8000万元；儿童用药与泌尿系统药、肾病药、新型口服抗凝药、抗抑郁药、呼吸系统药等，一起被归为“其它药品”，全部营收加在一起才有6000多万元。
康恩贝的董秘也说，蒙脱石散在公司的销量占比，不如招牌产品“肠炎宁”。2022年半年报显示，康恩贝牌肠炎宁在国内中药肠道用药领域，具有较大的市场份额，上半年实现销售收入近6亿元。
而先声药业的主要收入集中在既定战略专注的神经系统，肿瘤和自身免疫三大领域。财报中没有特别提及过蒙脱石散及相关药品。
再看易明医药，该公司旗下只有1件蒙脱石散产品，之前因未能中标集采，不仅这块营收占比非常小，库存更少。
尽管如此，市场对蒙脱石散大量的需求，依然汹涌流向上述几家药企，一时间一药难求。
华纳药厂表示：“上周末起，突然接到了大量订单。最近几天蒙脱石散的订单确实有增加，公司已经加大生产力度，24小时两班倒生产，日产能大约160万袋，全力保障供应。”
康芝药业的员工更累，自防疫政策优化调整后，布洛芬、感冒清热颗粒等产品整体的订单量都很大，工人们一直在加班加点地干活，如今再加上赶工蒙脱石散，该公司甚至元旦都没有放假。
据悉，海南先声药业接到的蒙脱石散订单已经排到了2023年4月。“工厂正在全力生产，已经启动应急预案，从原料生产到制剂的生产都24小时、三班倒进行扩产，每天产量在70万袋左右。”先声药业相关负责人表示。
是真预防，还是乱炒作？
目前，XBB毒株的主要症状是不是腹泻，蒙脱石散对该病毒的预防、治疗效果如何，都还只是未知数。但陷于迷茫的消费者，希望有备无患。资本市场上，投资者也担忧，蒙脱石散的相关股票热度还能持续多久。
北京佑安医院呼吸与感染疾病科主任医师李桐曾告诉《人民日报》，一些新冠病毒感染者确实有呕吐和腹泻的症状，通常1至3天可以自行缓解，也没有发现XBB更容易侵犯心脑血管系统和消化系统，治疗呼吸道感染和消化道感染的药物可以适当准备，但没必要大量囤积。
彭泽明告诉市界：“没有证据表明蒙脱石散对新冠病毒有治疗作用。那些在网上鼓吹买药的，都是一群不懂医学和科学的人在炒作。”
“是药三分毒，科学备药有必要，跟风囤药不可取。一方面盲目囤药，各类药品囤了很多，容易造成药物滥用、不合理用药，引发更多安全风险；另一方面，也容易造成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个人被割羊毛，药品过期、资源浪费、社会医疗资源挤兑。”邓之东说。
（2023年1月2日，河南省安阳市，一药店销售的蒙脱石散、整肠生、诺氟沙星、氟哌酸、乳酸菌素片、健胃消食片、益生菌冻干粉等止泻、治疗腹泻等消化系统疾病的药物。图/视觉中国）
针对近日蒙脱石散一盒难求的现象，央广网发表评论指出，此次蒙脱石散等药物“意外”走红，引发抢购的背后是否有攫取利益的黑手在推动？
对此，医疗健康产业法律顾问、河南泽槿律师事务所主任付建抱有相同看法：“蒙脱石散售空、断货现象的出现，很可能是商家或者黄牛为了牟取高额利润而进行的恶意炒作。”
有人担心，历次囤药潮均导致价格飞涨，此轮蒙脱石散等肠道类药物短期内涨价是否也在所难免？
华纳药厂回复市界称，“没打算涨价，集采产品的价格都是固定的。”
据悉，华纳药厂的蒙脱石散在“国家带量集采第一批”中标，中标价格为4.16元/盒（3g*15袋）。与它一批中标的另外两家企业分别为哈药集团中药二厂和浙江海力生制药有限公司，价格分别为3.6元（3g*12袋）和3.95元（3g*12袋）。
就在蒙脱石散概念股迎来飞涨的同一天，“黄牛”线上线下齐甩卖抗原试剂的消息在社交媒体传开。
据极目新闻，随着疫情形势的变化，以及厂家的产能提升，半个月前全网断货、一度曾被炒到8000元/盒的抗原检测试剂，如今到了亏本“甩卖”的地步。
市界发现，微博“抗原超话”原本是网友们分享抗原检测试剂购买渠道的平台，现在已变成了大型闲置转让现场，很多疑似“黄牛”和中间商大量低价甩货。“ 亏本处理，求求大家快收了吧，现货秒发！”“我不要了，烂大街了，现在看到这个东西就头疼！”
有网友称，自己前两个星期在药店买过一份抗原试剂花费13元，“现在4块钱不到，有的社区都开始免费发了。”
不止是曾经火爆的抗原现在吃了“冷灶”，布洛芬概念股也在高热之后迎来“退烧”。
以原料药的第一梯队新华制药和亨迪药业为例，自12月5日至12月20日，新华制药区间涨幅达94.01%，12个交易日内7次涨停，12月19日达到48.85元高点；亨迪药业12月7日曾上涨19.98%，12月12日以20.01%涨停，12月16日达到56.25元高点。
随后，两只股票进入下跌模式。截至1月3日收盘，新华制药报收30.95元/股，亨迪药业报收35.30元/股。
面对此轮蒙脱石散引发的股价上涨，部分药企表现较为淡定。先声药业负责人表示：“我们理性看待目前国内蒙脱石散的脱销现象。”康恩贝方面称：“（节奏）按正常逻辑来吧，短期追求热点没有意义。”
邓之东认为，蒙脱石散炒作在短期内会带来大量订单，相关企业业绩飞涨。长期来看，此类需求难以持续，不久就能供需平衡，相关企业投资扩产要谨慎、适度，做好长期打算。
付建也称，对于涉及的相关企业，应当不断加强公司产品销售渠道的建设，最大限度地覆盖各类终端，满足社会大众对产品的需求。“投资者对于资本市场上炒作的现象仍需警惕，此类情形下更要回归公司业绩基本面。当前医药板块普涨，但涉及概念复杂多变，针对相关概念的炒作需留心加以分辨。”
金融系统业内人士武忠言直言，投机炒作的本质无非是击鼓传花的游戏，以题材为噱头，炒概念、蹭热点等股市乱象由来已久，抛弃了基本面、技术面，疯狂拉升再急剧下跌。
他建议投资者要以投资代替“投机”，摒弃侥幸心理、短期行为、机会主义，坚持价值投资、长期主义，多研究分析公司所处行业发展趋势、公司在行业中所占地位、拥有的核心技术、经营模式等。
为防止有投机取巧者囤积药品、抬高价格，企图再炒一波行情，央广网建议有关部门“要加强巡查、依法打击，绝不容许这些趁火打劫，扰乱防疫大局和市场秩序的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