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陶婷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编辑 | 韩忠强
你有多久没回家过年?一年?两年?还是三年?这几年,你的除夕之夜,又是怎么度过的?
你可能坐在异乡的出租房中,将春晚的声音调到最大,与朋友、同事一起,感受新年的氛围;你也可能躲在小屋里,点一盘饺子,就上小排骨,独自品尝“年味”。
没有人不希望,“功成名就”式地回家过年。
好在,“春光”并未辜负你的坚强,2023年春节,你终于和亲人团聚了。迫切回家过年的你,已不在乎是否“衣锦还乡”。
1月18日,北京西站候车厅。在每个检票口前,都有多列长长的队伍。近十米宽的过道,被各色行李箱、编织袋塞的满满当当。每当检票口一打开,大量人群就开始向前挪动。空置出来的座椅和走廊,又被下一轮等候回家的人填满。
按照交通运输部的预测,2023年春运期间客流总量,将达到20.95亿人次,相比2022年增长99.5%,恢复至2019年同期(29.8亿人次)的70.3%。
如此多回家过年的“你”,这些年到底有多努力?
“这三年,我努力挣钱”
在北京开书法培训班的岚叶,怎么也想不到,当年一个冒险的决定,让她在大风大浪中,颠簸前行了三年。
2021年7月,前一年实现收支平衡的岚叶,为了扩大规模,将培训班从小区搬到了附近的商业街。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岚叶首先要面对的,是远高于以前的成本,“装修费,再加上押一付三的房租费,一下子将我前几年的积蓄,全部压进去了。”
其次,她要闯过去的,是培训班多次停课这一难关。在“怎么也得保住饭碗”的念头下,岚叶最终找到了突破口——将教学从线下转到线上。反复测试哪种上课软件更稳定、组织老师试验哪种教学效果更好、认真研究学生以及家长心理后,率先采用线上教学模式的岚叶,在那一片区机构中杀出重围。最终,她不仅稳住老生源,还开拓了新生源。
第三年,也就是2022年,是岚叶大起大落的一年。“可以说,是在乐观和迷茫两极反转中度过。”比如每一次开学,明明招生情况都不错,但到最后却停课了。即便如此,岚叶也还是看到了希望。
“有一些网课支撑。下半年,租给我场地的企业,在房租上也有一些优惠”,岚叶坦言,“回顾过去三年,总体来说,挣了一点,尽管也没多少,但如果自己不努力,任由机构倒闭了,即便环境好转的今天,我也难以东山再起。”
同样逆境突围的,还有理发店店长张思。他原来的门店,位于北京东三环。当意识到“大店难调头,且成本过高,一旦遇到经济下行,就将难以维系”这一问题时,张思也琢磨起门店“下沉到社区”的模式。
(图源:视觉中国)
2022年9月,张思开始四处奔波选址。在一个多月的考察后,张思最终将第一家下沉门店,开在了东五环的一个社区。“这里住户多,流量够,需求足”,张思说,并且社区门店定位小成本,十张台桌能伸能缩,抗风险能力强。更重要的是,新门店采用的是会员制,能保证现金流源源不断。
经营思路的转换,撞上2023年春节前的消费,一时之间理发人数陡增,张思忙得脚不沾地。他高兴之余又后悔不已,“不应该为了降低成本,让一些理发师提前回老家。其实可以熬熬的。”回顾过去三年,张思坦言,前两年半赚钱的确是摆第一位,但如今,他有了新的目标,“希望将来拥有四到五家由自己管理的社区门店。”
有人欢喜有人忧。曹方就没那么幸运了。作为一名连续创业者,这三年来,他先是在北京房山开了一家餐馆,主做性价比高的快餐,后又承包了一个仓库,做起了物流中转生意。然而,曹方没能像岚叶一样,找到让生意持续良性运转下去的方法。
即便是这样,曹方也并没有躺平。从2022年10月,他当起了一名滴滴司机,“行情好的时候,一天刨去油费,能挣到三百多元,当做日常开支费用。为了生活,也没觉得什么丢脸的。”
尽管有人挣到钱,有人赔了钱,但在回老家过年这件事上,他们的悲欢是共通的。无论老家在内蒙古的岚叶,还是老家在湖北的张思,或是老家在安徽的曹方,在北京努力打拼的这三年,他们都一直没有回家过年。这成为他们心中的一根刺,“想念家乡的亲人,想念家乡的一切。”
为了回家,他们拼了
为回家过年,人们有多拼?
12月上旬,网上流传着一张截图:何时“阳”不会错过元旦节;何时“阳”不会耽误回家过年。最后,这张图得出的结论是:最佳感染期是12月9日-12月17日,以及1月2日-1月14日。看到这张图时,王方深以为然。
那段时间,他和他的朋友讨论最多的是,“哪里毒株比较温和,可以去一趟,主动且提前阳,才不会错过元旦,更不会错过春节。”王方也已经三年没回去过年,今年他必须回去,“受不了每次爸妈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的感觉。”
妈妈的一句话,则令筱楠哭笑不得。12月初,当得知筱楠阳了后,筱楠妈妈高兴地对筱楠说,“现在阳比你回来的时候阳好,你阳完了,我就能跟你玩了。”这番话,让筱楠在成为小阳人的第一天起,就开始盘算回家过年的事情。筱楠的家在黑龙江,她选择能让自己快些到家的交通工具——飞机。
“我一直想,是18号回去,还是19号回去。18号首都机场有票,从住的地方走更方便,但需要多请一天假。如果19号从大兴机场走,不用多请一天假”, 筱楠说。不过,等筱楠作出决定时,她发现首都机场的机票被卖空了。随后,在转阴第一天,也就是12月19日,筱楠赶紧买下“踩好点”的飞机票。
(图源:视觉中国)
从事IT工作的郭啸,自认为手速、网速皆“优秀”,却在1月3日这一天,抢了个“寂寞”。没办法,他只能叫上亲朋好友,订上第二天八点的闹钟,才终于买到从北京到郑州东的高铁票,“我的手速、网速,咋还不行了?这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其实,各种抢票背后,是成千上万的郭啸们。1月12日中午12点30分,“12306APP崩了”的话题登上微博热搜,“是人太多吧!毕竟有在外的人,好几年没回家了。”有网友说。一名叫做“孤独的火枪手”留言说,他没有在网上抢到票,去火车站才买到的。买到的是全程票,多花了一倍的价格。
方玲是好不容易买到票了。不过,她跟老公得先从北京到哈尔滨,然后再转车。到达哈尔滨的时间,是人人都在睡梦中的凌晨一点多。
在广东工作的文雅,早早地规划好了过年回家的事宜。为了保护还没阳的小女儿,她跟老公打算开车回去。对于回湖北路上会拥堵(有可能堵上20多个小时)的事实,文雅和老公尽管也担心,但他们并没有因此动摇,“外婆90多岁了,能聚一次,少一次。”文雅说。
同样是在广东的湖北人刘柔,生一胎时,孩子小没有回家过年。后面三年,加上二胎出生,“总共五年没回家了”。这让她经常梦到家乡。今年,即便已经收到老家寄过来的腊鱼腊肉,以及霜打的各种蔬菜、莲藕,刘柔也还是决定回家过一个团圆年。
只要搬砖搬的够快,倒计时就追不上。为了提前回家过年,郭啸赶在春节放假前,将工作如数完成了。这个坚定的身影,是很多人的倒影。王方也是拼命拉业绩,他的经理答应他,“什么时候完成KPI,就能够回家过年。”后来,他买到的是1月17日回老家太原的票。
为亲人准备礼物的花销,自然是不能少的。筱楠说,爸爸爱喝茶,给买了茶壶;妈妈爱听音乐,给买了蓝牙耳机;爷爷奶奶年纪大怕冷,给买了保暖内衣,“虽然花了1000多元,但还是很值得的。”文雅则是早早地,在网上选购好礼物,直接寄回了老家。
岚叶在网上精挑细选了东北的人参和蘑菇,“父母感染新冠之后,身体还没恢复好,想让他们补一补身子。”同样是三年没回家的郭啸,则是打算亲自将礼物带回家,“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平时很节俭的他,给两个小侄子买了儿童故事机,给妈妈买了一件外套,给爸爸买了一双鞋,“总共花了2000多元。”
客子们出门已三载,至此,努力打拼的他们终于回家过年了。
有一种思念,叫“家乡”
回家过年,意味着什么?
文雅发现,没有回家的春节,过得像一本流水账。不能放烟花,宅在家里的一天,她通常是这样的:吃了早饭后,去买菜;准备好午饭后,睡个午觉;下午给孩子讲完绘本后,再准备晚饭。这样无趣的春节,以至于文雅“跟家人一天视频几次,也还是想回家过年。
文雅从网上购买的糍粑、豆腐乳、腊肠等,也并没有老家大锅大灶的味道。即便她照着长辈的法子,做出了鱼丸、肉丸、藕夹等,它们也不是妈妈手里的口感,“妈妈做的,不仅是年的味道,更是家的味道。”
2022年春节,尽管筱楠早早地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除夕那天,只要不去看春晚,而是看喜欢的综艺,就不会想到过年,就没有孤单感”,但这一年没能回家过年的滋味,让楠楠真切地感受到,“哪里都比不上,有亲人围绕身旁,有亲人嘘寒问暖的‘家’”。
(图源:视觉中国)
筱楠不仅是家里的独生女,也是家族中的长孙女,更是家族中唯一的女娃。去年不回家过年的消息,让疼爱她的爷爷奶奶,难过的差点哭了。这也让筱楠难受极了,“今年终于能回家过年了。”对于筱楠来说,过年回家不仅能见到亲人,也能见到只能在网络上嗨聊的好友。
对郭啸来说,回家过年,意味着不用费脑子了,他可约上三五发小,打牌、嗑瓜子、晒太阳、放鞭炮……那是在大城市不会有的惬意,也更是肆意而又飞扬青春的重现。这也是张思的向往。张思的家乡,在湖北天门,那里河湖密布,有水的地方,就不缺爱钓鱼的人。张思也不例外,他从小就是个钓鱼发烧友。
在那些回家过年的日子里,每当冬日的暖阳射入大地的那一刻,张思的身影就出现在家门口的那座水坝上。一根鱼竿,一支烟,一个人,长短不一的三条影子里,就有将身子晒得暖和和的张思。他从头到脚都是放松的,他也喜欢这种跟鱼较量,而不用跟人打交道的感觉,“安静、舒适。”张思说,钓没钓到鱼不重要,他钓的是“娱”,又不是“鱼”。
22岁的小宇,想念的是每周都会打电话问“有没有想我们?你过得好不好”的爸爸妈妈。他想吃妈妈做的红烧肉、可乐鸡翅,那是在外面怎么吃也吃不到的“家”的味道。小宇想回家逛逛的,还有他的初中母校。16岁就早早辍学的小宇,尽管说并不后悔年纪轻轻就肄业,但他还是很多次梦到了班主任,那个当年追着他“说教”的老头,“我知道,这个老头人很好。他就是让我不要贪玩,对我挺有耐心的,但那时候我太叛逆了,怎么也听不进去。”讲到这里,小宇不自觉的放低了声调。
岚叶的家乡在内蒙古,距离北京两个小时的高铁车程。每年冬天或春天的时候,都会有西伯利亚的寒流来袭,它往往会先经过内蒙古,再向北京一路窜去。只要内蒙古在头一天降温了,北京也通常在第二天变冷了,“同一片云,就这样顺着飘过去了,有一种乡愁的寄托的意味。”岚叶如此形容北京与家乡的关系。
也就是在乡愁暗潮涌动中,岚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变成了一个只顾往前赶路的人。然而,当岚叶回到“家”,那个她无比熟悉的地方,“你看着家里的每一盆花,每一件家具,每一张CD,就像久违的老朋友。它们让你浮躁的心,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1月15日,岚叶先一步回到了家。一下火车,清冷而又新鲜的空气,向岚叶迎面扑了过来,“就像芥末一样,直冲脑门”。岚叶当然能够辨别出,那就是“家乡”的味道。如此熟悉的气息,令岚叶晃了一下神,她已经三年没闻过家乡的空气了。迫不及待地,岚叶将口罩摘了下来。
(应文中人物要求,岚叶、张思、曹方、王方、筱楠、郭啸、方玲、文雅、刘柔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