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杨俏
编辑 | 孙春芳
“因市场波动较大，我们不敢收二手新能源车了。”多位二手车商都是谈新能源车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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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车降价后，某些车主很受伤，我们收车也难，收高了，卖不出去；收低了，车主不卖”。广州二手车商何瑞表示。
2023年初，国内新能源车企打起了“价格战”，随着特斯拉率先降价，AITO问界、小鹏等车企陆续跟进，就连价格向来坚挺的日系丰田，其纯电SUV Bz4X全系车型也大幅降价6万元，东风日产艾睿雅则全系降价6万元。
新能源汽车市场的“降价潮”，在二手车市场上迅速引发了连锁反应，不少二手新能源车行感觉到一阵寒意。持币待购的新车消费者“捡了便宜乐开花”，但此前收车还未来得及出手的二手车商，却损失惨重，急着出手旗下的二手电车，“亏本也要清库存”。
何瑞所在的二手车行直言“不收特斯拉”，并打出鲜明的标语悬挂在车行门口。
唐山万驰达车业的负责人陈圣杰告诉市界，去年一整年提升了收购二手新能源车的比例，却赔了30万元，他直呼“赔不起了”。
卖二手电车，亏了30万
1月6日，特斯拉官宣全系车型降价，各版本降价幅度在2.9万元到4.8万元不等，价格创下历史新低。
特斯拉大降价的消息一出，整个行业为之一颤，一阵跟风，问界、小鹏汽车、广汽埃安、极氪等都官宣了相关新能源车型的降价信息。
听到这一消息的北京二手车商王跃告诉市界，“瞬间心凉了一大截，本来赚钱的车，突然就亏钱了”。
新车的价格波动，直接影响着二手车的价格，受一手车降价的影响，二手车商不得不处理手上的库存。
王跃手上有近10台二手车，2022年下半年收了两台特斯拉，2021款标续航版Model 3和2016款 Model S 70D。
他无奈地说道，手上的Model 3亏了2万元才出手，Model S至今还未售出。他之前想的是，以28万元的价格出手Model S，但突然的降价让他措手不及，目前出手价一降再降，只能25万元左右卖，还是无人问津。
特斯拉的降价，直接刺激了同价位车型的销售情况。二手市场上的比亚迪，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王跃手上有一台2020款 EV 四驱高性能版旗舰型的二手比亚迪汉，里程3万公里以下，新车指导价在28万元左右，他卖了20万元，“刚刚保本”。如今这款车型在汽车之家的售价已经低于20万元了。
预感到其他车型可能也会降价后，王跃犹豫再三没有收小鹏P7。“幸亏当时没收，不然就成冤大头了”。半个月内，小鹏紧跟特斯拉降价，旗下车型降价幅度在2万元-3.6万元。
（图/受访者供）
身在兰州的车商袁鹏告诉市界，二手新能源汽车卖的是信息差，新车降价，二手车价格就没有利润空间了。2021年二手电车在他的车行中还有15台左右，占比40%。但是由于西北地区充电桩等基础设施不完善，电车后期保养费用高，当地民众对电动车的接受度并不高。
2022年10月，袁鹏花21万元收了一辆2021款改款标准续航后驱升级版的Model 3，打算23万元左右卖出。
过完年后，他一次次将价格下探至18万元。无奈的是，仍旧没人买车。尽管现在有顾客咨询车价，但给出的15万元实在是太低了，“根本没法卖”。半年过去了，他店内仅剩下这一台车没有卖出去。中国汽车流通协会披露的数据显示，当前二手车商平均库存周期自2022年10月以来，始终维持在50天的高位运行。
来不及反应的同行，亏几十万成为了普遍现象。
陈圣杰告诉市界，2022年一直赔，赔得实在是太多了。他所在的万驰达车业展厅自营面积1300平方米，经营业务包括新车、二手车出售。“去年大概赔了30万元左右，包括特斯拉、理想ONE以及其他的小车型都赔了”。
此前，陈圣杰的车行于2022年底收了一台2021年上牌的白色特斯拉Model 3标续航版，颜色特殊加价8000元，当时收购价是19.8万元，1个月后仅以赚了1000元的价格卖出去了。
二手车同行们称理想ONE为“韭皇”。不到3个月时间，一台理想ONE在收购价格基础上，已掉了6万元-8万元。
2022年9月，理想L8 的正式上市，新车优惠两三万元，这意味着老车型理想ONE停产，理想ONE存车也降价2万元。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理想ONE停产之前，理想的销售们还在搞大促销，并承诺客户新车短期内不会上市。
这导致理想车主情绪失控。有部分刚刚在六七月购买了理想ONE的车主对此表示不满，进行维权。
而更受伤的则是电动车二手车商。
陈圣杰10月份收购了一台2021年上牌的理想ONE，收购价格在32万元，短期内该款车型收购价格上涨至32.5万元，理想一推出L8，二手理想ONE价格就一路狂跌，陈圣杰最后只好以23.8万元出手，赔了8万多元。
兰州车商袁鹏同样告诉市界，去年上半年，他收了一款2020款的理想ONE，新车指导价32万元，收车价格是23万元，最终只卖了15万元，也赔了。
2月14日，陈圣杰的车行将最后一台新能源车卖了，他表示目前店内暂时不再考虑收二手新能源汽车了。
（图/市界拍摄）
上半年和下半年，冰火两重天
陈圣杰从事车商有11年了，在他印象中，新能源市场迅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最初接触新能源车的时候，车子的续航只有150公里-180公里，他驾驶一辆北汽新能源，从北京开往唐山，中间充了4次电。如今，他愿意花30万元收一台二手新能源汽车，“花高价收一辆二手车对二手车商而言需要特别大的勇气，时代在改变，市场已经对新能源汽车的认可度越来愈高了”。
2022年，也是新能源汽车市场爆发的一年，中国新能源汽车整体销量达到688.7万辆，同比增长93.4%，渗透率达到了25.6%。
陈圣杰认为，随着新能源车市场的爆发，二手车市场也会相应地迎来爆发，因为受众对二手电车的认可度在提升。万驰达车业也于2022年转型，店内购置了大批新能源车。
2022年上半年，还是二手车商“摇钱树”的热门新能源车，进入下半年后，行情出现大跳水，二手车商经历了过山车式的一年。
上半年，新能源车厂商频繁上调价格，二手车跟着水涨船高。那时候，一辆准新的特斯拉Model 3或者Model Y需要抢，一辆开了一年的二手车卖出比新车高的价，是常有的事。
2022年，万驰达车业店内至少收购了20台左右的特斯拉，“其中大部分都是下了订单的新车，只有五六台二手车。”陈圣杰提到。
他回忆道，去年上半年，因车企产能不足，用户订不到现车，倒卖新车订单的黄牛更是让市场一阵躁动。“赶上了这一波涨价，一台订单车的指标，我们利润就能拿6000元-8000元，仅特斯拉就让我们赚得盆满钵盈”。
他表示，特斯拉Model 3标准续航升级版的指导价为24.99万元，他们的收购价在24.5万元左右，Model Y标准续航版指导价为27.99万元，收购价格是28.5万元。后来指导价分别上涨至26.99万元和29.99万元，他们收购价随之上涨，Model 3的出售价是25.2万元-25.5万元，Model Y的出售价是29.5万元-30.8万元。
但并不是所有的车商都能赶上如此行情，他直言“新能源车对二手车商而言，掺杂着很多运气的成分。”
2022年4月份，长安旗下新能源汽车品牌奔奔E-Star国民版多彩款涨价4000元，指导价达到了5.38万元。
陈圣杰本以为可以在该车型上捞一笔，但没想受众对该车型的认知度不高，导致最后陈圣杰反而降价处理了15台长安奔奔，“平均一台亏损6000元”。也就是说，长安奔奔一款车型就让陈圣杰的车行亏损了近10万元。
特斯拉的连续降价让二手车商很受伤，今年2月份，特斯拉总算反向操作了一把，Model Y后轮驱动版车型售价上调2000元，但对二手车商而言，这种小幅度涨价已经不痛不痒了。
（图/市界拍摄）
不敢再卖二手电车
二手电动车卖得最好的是一年以下的次新车，三年乃至五年车龄的老二手车在市场的认可度并不高，市场上人们经常调侃“电动爹只要开出4S店，就不保值了。”
中汽协发布的《2022年度中国汽车品牌保值率报告》显示，近年来我国电动汽车保值率虽然一直在稳步提高，2022年销量排名前20的新能源汽车车型的3年保值率区间为55.3%-73.4%，均值达到59.7%，但三年车龄的电动汽车的总体保值率仍然只有57.2%。
相对而言，燃油车的豪华品牌保值率相对更稳定一些，二手燃油车更有销售市场。
位于北京南四环附近最大的花乡二手车市场中，市界观察到，带绿牌的二手新能源车少之又少，二手BBA仍唱主角，“卖好卖的车”是众多车商们的保守策略。有位车行销售告诉市界，豪华车放外面撑场子，便宜绿牌电车放店内。
他表示，“电车的价格波动较大，豪华二手车价格稳定，且市场空间更大。”在其所在的车行内，几十台二手豪车中，仅只有3台新能源二手车，售价30万元以上。
陈圣杰告诉市界，二手电车市场上，流动最多的车是目前热销的车型，保值率在于受众的认可度与续航里程是否如宣传那样真实可靠。但他也表示，质保是二手车主考虑最多的问题。“很多车企给首任车主的权益是终身质保，二手车主很少能够享受这等权益，导致很多消费者宁愿选择买新车而不是二手车。不少消费者在咨询和购买二手新能源车时，担忧的往往也是续航衰减、电池质保期、电机损耗等核心部件的情况。”
但新能源车市行情大跳水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也加剧了二手车商的担忧，让他们连连后退。
多位二手车商表示，暂时先不收二手电车了。一线城市二手电车市场如此，二三线城市二手电车市场更是如此。
河北某车商告诉市界，在其附近经营的二手车商，几乎很少有二手电车买卖，就算有也是走个人过户交易，不会在市场上流通。此外，他不建议车主购买二手电车，一旦电池受损，更换电池占据整车成本40%以上。
陈圣杰则表示，如若新能源车市场技术达到一定的瓶颈，“不是隔一两个月就推新款”，续航稳定在800公里，售价稳定的情况下，他的车行会再开始考虑收二手新能源车。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王跃、袁鹏、何瑞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