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新闻记者 黄志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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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摄影 黄志刚
上世纪80年代,砖瓦厂工人在取土时无意间发现了陶片,自此,揭开了一个跨越五千年的遗迹——走马岭遗址。
石首走马岭考古遗址公园全景。(极目新闻记者 黄志刚 摄)
该遗址位于湖北荆州石首市东升镇走马岭村与童子岗村的交界处,是一处新石器时代聚落址,堪称荆州鼻祖式历史文化遗址,为研究新石器时代长江中游的原始社会史、经济发展史,长江流域古文化的起源等提供了重要的考古资料,具有极其重大的科学价值。
石首走马岭考古遗址公园鸟瞰。(极目新闻记者 黄志刚 摄)
如今,从保护和传承的角度,当地拟规划建设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让古老文明通过现代方式“活”起来。
工人取土,无意间揭开五千多年前的遗址
长江中游的石首市,被誉为山川毓秀的“鄂南明珠”,走马岭遗址便位于石首上津湖边。“走马岭”名称的由来,传说在1700多年前,三国名将关羽曾在当地策马扬鞭,操练骑兵而得名。
走马岭遗址已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极目新闻记者 黄志刚 摄)
1988年5月的一天,原石首焦山河乡走马岭村,几名空心砖厂的工人在当地取土时,意外挖出了一些陶片。起初,工人对那些破损的陶片并不在意。
夏光桃,时任原焦山河乡办公室主任。当听到有村民挖出奇形怪状的陶片和石器时,他多了一份关注。到现场一探究竟后,他怀疑那些残片有可能是文物,于是赶紧向当时的石首博物馆报告。
石首走马岭遗址的古城城垣清晰可见。(极目新闻记者 黄志刚 摄)
砖瓦厂工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意外发现竟唤醒了沉睡千年的长江中游远古文明,也揭开了石首五千年前的神秘面纱。
石首走马岭遗址鸟瞰。
后经国家文物局批准,荆州博物馆和石首市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来到走马岭开展调查。2年间,考古队共进行了4次发掘,出土了8000余件陶器、石器和玉器等文物。
专家对出土文物进行了考古研究和论证,他们认为,该系列出土文物距今约有五千多年,属于新石器时代的文明遗存。
反映远古先民生活场景的景观小品。(极目新闻记者 黄志刚 摄)
通过多次现场勘查,专家还发现,文物出土地是一处新石器时代的古城遗址。经过测定,该古城遗址的周长约为1200米,不仅有城墙、城门,还有护城河,形如城堡。
极目新闻记者通过无人机航拍画面看到,昔日砖瓦厂取土处因地势低洼,如今已经蓄水成为池塘;古城遗址上的杂树被清理后,凸出地面的城垣清晰可见;4个城门的遗迹和5个制高点十分突出。
走马岭遗址东南部城垣断面文化层。
经过多年的考古发掘和学术论证,业界一致认为,该古城遗址是迄今为止,长江流域能够确认的,时代最早、面积最大的原始社会晚期城址之一,并将其命名为“走马岭遗址”。
2017年,美国耶鲁大学博导文德安(左四)教授率博士生参观走马岭遗址考古发掘现场。
石首市走马岭考古遗址公园管理所所长彭涛介绍,走马岭史前城址应该包括走马岭内城、护城河和周边的屯子山、狗赶张、蛇子岭等外围城垣体系,共同构成了内外双城结构。
通过航拍画面,可以看到,该古城整体平面形状大致呈椭圆形,城垣和护城河清晰可见。彭涛说,古城保存完整,城堡最高处距地面有13米。经过测算,古城的内城面积近10万平方米,加上外城总面积,总共达36余万平方米。
考古发掘,众多文物丰富流域文明起源学说
走马岭遗址的发现,是我国考古史上又一空前的发现,震惊了考古界。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末的10年间,国内外考古专家纷至沓来,先后对走马岭遗址进行了研究和调查。
考古专家先后在走马岭古城遗址中,清理出保存较为完整的城垣、房屋、灰坑和墓葬等遗迹。遗址中出土的石钺、陶鼎、陶罐等器物,生动地再现了远古先民们生产和生活的场景。
石钺(距今约5300—4500年) 新石器时代石器,石首市东升镇走马岭遗址出土。该器物的主要功能为武器或象征兵权(王权)的礼器。石钺石质细腻、品质优良,制作工艺精湛。
鼎(距今约5300—4500年)新石器时代陶器,石首市东升镇走马岭遗址出土。该器物的主要功能为炊煮器。
壶(距今约4500—4300年)新石器时代陶器,石首市东升镇走马岭遗址出土。该器物的主要功能为盛水器具。
目前,经过两次大型考古发掘,走马岭遗址共出土了1万多件珍贵文物。它们现藏于荆州博物馆和石首市博物馆等地。
在荆州博物馆,极目新闻记者看到,发掘于走马岭遗址的石钺、陶猪、玉珠、镂孔豆和纺轮等文物依次排列,静静地向游客诉说跨越千年的历史。
荆州博物馆展出的走马岭遗址部分文物精品。
纺轮(距今约5300—4500年)新石器时代陶器,石首市东升镇走马岭遗址出土。该器物的主要功能为原始纺织器具
文物专家介绍,石钺代表着军权,在走马岭的墓葬中有许多出土。该文物的出土进一步证实了走马岭古城当时还具有军事功能。
憨态可掬的陶猪背上竟然还有一个小孔,据专家研究,该文物应该是一种类似于陶埙的乐器。专家表示,将猪的形象运用于乐器上,意味着走马岭先民已经对猪开始驯化和利用,“猪在那个时期的生活中,已经占有重要的地位。”
在造型精美的镂孔豆上,极目新闻记者发现,该文物镂刻着菱形几何图形。石首市走马岭考古遗址公园管理所所长彭涛介绍,新石器时代还没有数学,但当时已经出现了几何图形。
镂孔豆(距今约5300—4500年)新石器时代陶器,石首市东升镇走马岭遗址出土。该器物的主要功能为盛食器具。
专家经过研究论证和文物佐证认为,走马岭城始建年代应该不晚于距今5300年前的屈家岭下层文化,大致与郑州西山城、杭州良渚城等年代相当。
过去,史学界存在一个看法:古代中华文明的发源地在黄河流域,并由此扩展到长江流域。然而20世纪下半叶,长江流域众多的考古发现,却对这个论断有了新的观点。
走马岭遗址表明,早在五千年前,长江中游新石器时代的古城群,其单城规模,建筑水平和分布密度,大大高于黄河流域同时代的古城成群。如同长江下游的河姆渡遗址,该遗址也是长江流域远古灿烂文化的一大杰作。
武汉大学历史学院教授余西云说,走马岭城是中国境内发现的最早的史前城址之一,也是目前发现的最早的具有内外层结构的史前城址,在城市的发展过程中间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2017年,武汉大学历史学院考古系专家对走马岭遗址进行考古发掘。
目前,考古学家普遍认为,走马岭遗址包括了大溪文化晚期,屈家岭文化早、中、晚期,石家河文化早、中期等六期文化遗存,为研究新石器时代长江中游的原始社会史、经济发展史,长江流域古文化的起源等提供了重要的考古资料,具有极其重大的科学价值。
讲述历史,打造国家考古遗址公园
对于有着悠远历史的荆州来说,石首走马岭遗址的发现,使其立刻成为“荆州鼻祖式历史文化遗址”。目前,文保专家正在对该遗址发掘的文物进行修复保护,考古学家也在加紧对出土文物进行研究和论证。
文保工作人员在修复走马岭遗址出土的文物。(极目新闻记者 黄志刚 摄)
在石首市走马岭考古遗址公园管理所的库房,极目新闻记者看到,来自武汉大学历史学院考古系的工作人员正在清理文物碎片,并进行修复保护和信息归档。
武汉大学历史学院考古系研究人员在对走马岭遗址出土的文物归档。(极目新闻记者 黄志刚 摄)
今年65岁的张从翠已经退休十多年,她和团队已经在走马岭遗址连续工作了近2个月。她的主要任务是在1000多片陶器碎片中找到相邻的两块,然后进行拼接、粘合,最后形成一件完整的文物。
张从翠说,还原历史的最好办法就是能找到直接物证,而每一件新发掘的文物就是诉说历史的最有力证明。
有时为了拼接一件陶器,她要花费三四天时间,甚至更长。她说,走马岭遗址的文物碎片相比同一时期的省内其它地方,显得更加细碎,拼合的难度更大。
极目新闻记者看到,一件件修复完成的文物被记录存档后封存。它们将会被送往即将建成的石首走马岭遗址考古遗址公园文物陈列馆,供游客观赏、学习和交流。
文保工作人员在修复走马岭遗址出土的文物。(极目新闻记者 黄志刚 摄)
为了能使民众近距离地参观遗址,石首市正在加紧建设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并与武汉大学达成了考古合作项目,对走马岭文化内涵进行深层次解读。
走马岭遗址出土的文物。(极目新闻记者 黄志刚 摄)
石首走马岭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将按照“一轴、一心、两带、多点”的总体布局和展示结构进行保护性开发建设。
彭涛介绍,将重点以城垣、城壕及城内的房屋址、文化层断面、水门遗迹等作为整个园区的核心展示区,再融入滨湖景观带和农业景观带,将园区的多个重要展示节点串联成线,并划分为遗址类、景观类、设施类和体验类功能区,“游客既能直观感受远古遗存的文化魅力,还能沉浸式、场景式体验远古生活场景。”
极目新闻记者在园区内看到,几处仿照远古人生活场景的茅屋和景观小品已经搭建完成,不时有游客慕名而来打卡拍照。
反映远古先民生活场景的景观小品。(极目新闻记者 黄志刚 摄)
走马岭遗址是宝贵的人类文化遗产,具有极高的历史文化价值、考古研究价值和艺术观赏价值,也是长江流域和洞庭湖平原宝贵的旅游资源。彭涛说,按照规划设计方案,走马岭考古遗址公园将打造成融合文物展示、文化旅游、生态环保和水上游乐于一体的历史文化旅游目的地,推动乡村全面振兴。
走马岭考古遗址公园打造的景观。(李吉明 摄)
“青青芳草兮,巍巍古城墙。护城河畔兮,菁菁黍稷黄。男子制陶兮,女子采榆桑。渔猎农耕兮,袅袅炊烟香。”空闲之余,彭涛仿照楚辞格律描绘了一幅美丽的田园生活场景,他说,走马岭就是梦中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