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要闻:爱陪我熬过至暗时光

2022-06-24 08:25:49 来源:湖北日报

打印 放大 缩小

□ 段伟

“十年寒窗终不悔,伏案苦读人憔悴。” 栀子花香,杨梅果红,又是一年毕业季。此时此刻,总想起我的毕业季,四十年前,那个阴霾密布的夏日。

1982年,我高中毕业。七月初我揣上两个煮熟的鸡蛋,心怀激荡进了考场,虽然母亲一直烧香,想托观世音的福,但事与愿违。7月25日,高考成绩公布,我数学考得惨不忍睹,总分405分,落榜。除了那天天气阴暗得就像被烟熏过一样,至今我都想不起,自己是如何从县城回到家的。我无法接受自己落榜的现实和父母满眼的失望,像一只霜打的茄子,任忧伤和自责在心头汹涌澎湃。


(相关资料图)

也不知过了多久,父亲从土灶热水釜里舀了一瓢水,哗啦一声倒进搪瓷脸盆里。他不善言辞,但眼镜片后面闪现爱怜、清澈的目光:“热人莫用冷水,洗洗吧,读书人要利落。”说完倏忽不见,留下一屋子的黑暗与静默。母亲煮了一碗油面,还煎了三个鸡蛋,“人是铁饭是钢,你没带钱,中午还没吃吧?”虽然很饿,但没有胃口,什么也吃不下。

差不多睡了两天两夜,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

瓜蔓禾苗日下焦,窗外阳光灼人,然而我依旧感到阴凉蚀骨。沉溺在负疚的泥沼里,感到人生万劫不复,不能自拔。三天后,“泥人不改土性”的父亲移步我的床前,嘟哝几句:“锄头把底下不误人,把身子骨放在苦处,肯吃苦,日子就有奔头。”我起来了,跟着父亲,走向田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八月初,情绪稍稍平静了些。我告诉母亲,有朋友邀我去新疆学习修钟表。母亲仔细看着我的脸,应道:“随你,可你得想好!”母亲的淡定与坦然让我惊异:一家人坚信我定能“放个卫星”,期待我让他们扬眉吐气,改变家族土里刨食的宿命,可我负了自己,也负了家人。

看着那窄窄的火车票,想着它即将带我去开启一段未知的人生旅程。西域大漠,那里没有作业,没有老师,没有高考,更没有大学。想到这些,我的心倍感难受。

“夜凉金气应,天静火星流。”初秋夜空,空旷寂寥,远山仅剩下黛色的模糊轮廓。我悄悄地来到村外,虽是深夜,蛙叫蛐鸣,此起彼伏。微风拂面,树叶沙沙响,小溪潺潺流向远方。父母就是在这片土地上,披星戴月,耕耘收获。这些年无论播种还是收获,他们唯恐耽误我的学习,从未叫我搭把手。在父母眼里,孩子重于泰山,自己却轻于鸿毛,他们对生活的希望,渐渐浓缩集中在我身上,困境之下竭尽全力支持我读书。可自己十年寒窗,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想着,斗争着,落寞地凝视着远方,我不甘心一辈子窝在山旮旯里,看着远方山顶上寺庙里忽明忽暗的灯光,渴求一盏属于自己的灯。“回家吧。”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身后有人,那是母亲。原来她一直在我的身后,静静地陪着我。

离去新疆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内心的挣扎愈发激烈。虽然我极力隐藏,但怎能逃过母亲的眼睛。有天晚饭后,她突然对我说:“你父亲托人给你找了个代课的差事。你也可以边教边学,明年再参加高考。一次不行,可两次、三次啊。”母亲的话入耳、穿心,我掩饰不住多日的委屈,啜泣,呜咽,任泪水纵横淋漓。为了谋划儿子的未来,他们调动了全部的资源和智慧。

没有舂不穿的碓臼,再难走的路,也会有尽头。几年后,作为“卒子”我终于过了河,有吃“皇粮”的资格。上班前的那天晚上,母亲早早洗完碗筷拿着凳子挨着我身边乘凉,郑重其事地说:“当官莫向‘钱’,做客莫看后。”我笑说自己又不是当官。母亲说:“做老师是学生的官,你的心不正,会歪一大片呢。” 母亲即便目不识丁,疏于表达,但这句浅显朴实的话,似药石之言,意味悠长。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岁月是一条河,洗去尘埃,濯新记忆。命运的沉浮,有迹可循,朴实的母亲懂我,她知道好强的儿子,面对高考落榜,承受着巨大的失落和痛苦。如今回头想起来,当初她要是一顿数落我,我会信心全失,一蹶不振。正是父母的理解宽容,平静淡然地守护,让我熬过人生中的至暗时光。

“命运站台,悲欢离合”,而今,父母相继驾鹤西去,我也即将步入花甲之年。最难忘的还是高考落榜的那一刻,我因落榜成长。人生少不了风雨,每一道坎坷,都暗含转机,“那些手捧鲜花的人,都是一路踩着荆棘走过来的”,但亲情似一束光,悄悄照亮这些时刻,让我们驱散阴霾,穿越风雨,踏过千重浪。我们迎风歌唱,像种子一样一生向阳。

关键词:

责任编辑:ERM523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