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1日，武汉市新洲区鄢家湖综合整治工程人工湿地项目正在抓紧施工。今年内，随着4个排污口治理和生态恢复项目逐步完成，这个经倒水河入长江、时常反黑反臭的湖泊，有望达到四类水质。
鄢家湖治理的背后，是湖北12480个长江入河排污口溯源整治行动发力前行。
水环境问题在水里，根子在岸上。这场预计持续7年、万余排污口整治的“大战役”，牵连着从水中到陆上、从下游到上游、从干流到支流的各环节，考验着湖北全流域治理的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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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余排污口，何时入清流？连日来，湖北日报全媒记者深入武汉、荆州、潜江多地开展走访调查。
摸清“闸口”底数，揪出“大口套小口”
1061公里，长江在湖北留下最长“弧线”。作为长江干线径流里程超千公里的唯一省份，保护好母亲河，湖北重任在肩，责无旁贷。
然而，多年前，一条条暗管、一个个排口、一次次偷排，让“臭水”“黑水”“彩虹水”成为危害母亲河健康的“毒龙”。
2016年夏天，湖北开出史上最大一笔环保罚单：因长期超标排污、私设暗管直排等违法行为，年缴税4.2亿元的某“明星企业”，被重罚2196万元。
这家长江边的大型化工企业，揭开万千排污口之殇——明口、暗口，“大口子套小口子”，还有些排污口人无法近身，情况复杂。
工业排污口之外，还有多种类型的排污口：
农村生活污水直排——潜江竹根滩镇竹市河全长约5公里，上接黑毛潭湖，下连汉南河，随着集镇的发展，加上未建污水管网，竹市河水质黑臭、河岸脏乱等情况长期存在；
城镇雨洪排口排污——兴建于上世纪70年代的罗家港，流经武汉市武昌、青山和洪山区，最终汇入长江，由于汇流区存在雨污合流，各类污染物通过32个排口进入港渠，导致罗家港水质黑臭；
养殖废水侵扰——石首市大垸镇和丰村14家蛋鸡养殖户，设有11个入河排污口，约12万只蛋鸡的养殖废水由长江故道排入长江，造成水体污染；
长久的污染，让母亲河不堪重负。保护长江，刻不容缓。
2018年，湖北打响长江大保护十大标志性战役，入河排污口整改提升等多个专项行动多方发力，利剑斩污。
去年，湖北启动长江高水平保护十大攻坚提升行动，进一步聚焦排污口治理等重难点，实施长江修复。
“入河排污口是连接水上和岸上的重要节点和关键闸口。”省生态环境厅相关负责人认为，排污口整治是找准水污染“症结”、解决水污染问题的关键所在，只有把每一个排污口查清楚、治明白，才能让母亲河免受伤害。
排污口变清，需水岸联动、系统治理
2月14日，红梅掩映间，潜江市竹根滩村村民朱显涛在竹市河绿道散步。“以前，这条河一年四季都是臭的，河里什么脏东西都有。”朱显涛说。
为解决生活污水直排，竹根滩镇修建6万米农村污水管网和4座提升泵站，生活污水收集后排入污水处理厂。抢抓汉南河环境整治契机，竹市河启动生态修复，建设休闲绿道和湿地公园，人居环境为之一变。
一个排污口，牵动着岸上多地、多部门，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放松——
查——2019年，湖北出动4架飞机和超过20架无人机，天上拍、地面找，紧盯长江、汉江和清江沿岸2公里范围，地跨武汉、宜昌、荆州等15个市州，仔细排查所有通过管道、沟、渠、涵闸等直接向“三江”排污的排污口，以及所有通过河流、滩涂、湿地等间接排放废水的排污口；
测——摸清数量、点位，建立排污口名录后，我省同步开展入河排污口监测，分析掌握水质水量情况；
溯——在监测基础上，全省进行入河排污口溯源分析，基本查清污水来源；
治——从省到市，依次成立排污口整治专班，对每一个排污口制定“一口一策”整治方案，最终形成管理规范的入河排污口监管体系。
“为查清一个排污口的来水，从夏天跑到冬天，来去五六趟都是家常便饭。”武汉智汇元环保科技有限公司项目负责人王文震说，有的管道又细又窄，30公分高的管道机器人根本进不去，只能通过人工反复核查。
排污口溯源难，治理更难。
2月13日，将大棚内长成的莴苣，一颗颗收割、清理好，石首市和丰村村民段红辉干劲十足。就在2年前，他还是江边的蛋鸡养殖户。
大垸镇副镇长邓新介绍，2009年起，长江故道箢子湖边，聚集起14户养殖户。“只要一下雨，化粪池内的鸡粪就会漫灌入湖。”邓新说，自从石首2021年5月明确拆除沿线11个排污口后，镇、村两级成立工作专班，帮养殖户们处理设备，制定补贴方案。适逢和丰村建蔬菜大棚，老段用补贴承包了70个大棚，生活总算找到了新奔头。
妥善安置好养殖户后，石首拆除养殖场、封堵排污口，并完成岸线复绿。如今，长江故道边，已看不到曾经养殖场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排污口要想治本，必须遵循系统治理思路。
《湖北省流域综合治理和统筹发展规划纲要》提出，要强化源头治理、水岸联动，加强陆域污染防治。
“过去建成区普遍没有雨污分流，因此，以排污口整治为抓手，武汉在补欠账、强短板。”武汉市长江入河排污口整治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人员徐北说。
由于鄢家湖承担了武汉市新洲区阳逻街道部分老城区的排水通道功能，且过去管网并未雨污分流，雨后湖泊经常返黑返臭。新洲区筹措6.5亿元，整治分为两大步走：
第一步，鄢家湖综合整治，通过调蓄塘、人工湿地，构建水循环净化系统，预计今年底完成；
第二步，阳逻旧城排水管网改造、雨污分流工程，涉及19条道路开挖，耗资更多、耗时更久，预计明年5月完工。
“管道机器人进场摸排管道情况，就用了近2年时间，发现管网混错接的情况非常普遍。”施工方中铁上海工程局项目负责人陈晓勇说，虽然管网改造涉及多个部门、工程量大且复杂，但唯有改造管网、雨污分流才能治本，届时鄢家湖有望优于四类水质。
为治好罗家港，武昌、青山、洪山区齐心协力采取措施。例如，针对管网混错接问题，青山区对沿线18个社区做了混错接排查和改造，并加强末端截污，有效解决污水混入雨水管网直排问题。
守住“战果”须久久为功
放眼全国，长江干流和9条主要支流60292个入河排污口整治已进入深水期。随着长江经济带11省（直辖市）持续攻坚，各地暴露出一些难点和问题：
长江入河排污口量大面广、布局分散，整治难度大、工作任务重；部分地方环境基础设施建设不到位，配套管网短板突出，污水得不到有效收集处理，导致污水溢流直排；还有部分地方未落实排污口整治管理要求，部门协同合作不够，影响了整治效果。
针对问题和不足，江苏将存在问题的9442个排污口纳入整治范围，确保整治成效。据悉，江苏共排查沿江、环太湖4289平方公里，确认排污口1.6万个，并建立长江入河排污口名录。
重庆则坚持全面“查”，统筹排查20余万个点位，全面摸清底数；同时，坚持长期“治”，连续3年开展水环境专项执法行动，累计发现相关问题8000余个、立案查处280余件。
湖北也取得阶段性“战果”。截至目前，全省12480个长江入河排污口，累计完成整治9067个，提前1年完成国家年度目标任务。长江水生态环境不断改善，长江干流湖北段出境水质已连续4年保持Ⅱ类。
然而，守住治理成效，仍须久久为功——
个别雨水排口经治理之后，晴天还在排水，说明管网整治还不彻底。
“治理工程相对好做，良好习惯却不容易养成。”潜江竹根滩镇村镇建设服务中心主任刘文波仍有不少担忧，竹市河治好后，村民乱丢乱扔的习惯依旧难以根治，如不加以劝导，好不容易治出的一河清水很难守得住。
据悉，湖北省生态环境厅不仅对已治理排污口实行清单管理，还加强现场抽查，省环境执法监督局盯办帮扶解决问题，严防排污口反弹。到今年底，全省将确保长江入河排污口整治基本见效，再利用1至2年巩固深化，2025年全面完成整治任务。
“长江入河排污口整治，是持续打好长江保护修复攻坚战的重要手段，是巩固提升‘十四五’水环境质量的现实需要。”生态环境部副部长翟青认为，各地务必直面挑战，加强截污治污，解决污水溢流直排等突出问题。
（湖北日报全媒记者胡弦 通讯员魏红波）
